好美恶丑是人的天性。但战国时期的庄子却为我们描绘了一系列外形丑陋的人,并且对他们加以推崇和褒奖。难道庄子喜欢丑,不喜欢美吗?这些丑人到底具有什么样的品质,使得庄子对他们推崇至极呢?
在《庄子·德充符》中,庄子虚构了王骀、申徒嘉、叔山无趾、哀骀它、瓮盎大瘿等一系列丑人,他们要么没有脚趾,要么没有嘴唇,要么脖子上长了一块儿大瘤。总之,他们在形体上是残缺不全、极为丑陋的。但是,人们却非常喜欢他们,想要和他们亲近。比如,跟随王骀的学生就和孔子一样多;人们称赞叔山无趾达到了忘却名利的“至人”境界。更不用提哀骀它了,因为《庄子·德充符》曰:卫有恶人焉,曰哀骀它。丈夫与之处者,思而不能去也。妇人见之,请于父母曰“与为人妻,宁为夫子妾”者,十数而未止也。这句话的意思是,哀骀它是卫国的相貌丑陋之人,但是男人与他相处后就舍不得离去,女人见了他,就请求父母说,与其做别人的妻子,不如做他的妾。而且这样的女人不止有十几个。甚至还有国君请他做宰相,把国事委托给他。这到底是为什么呢?
庄子说,一群小猪在刚死的母猪身上吃奶,一会儿都惊慌地抛开母猪逃走了。这就说明,生命由形体和精神两个方面组成,小猪爱的不是母猪的形体而是主宰形体的精神。哀骀它等丑陋之人并不以形体吸引人而是以他们的内在精神吸引人。那他们具有什么样的精神呢?庄子曰:“才全而德不形。”(《庄子·德充符》)“才全”指将生死存亡、穷达贫富、毁誉寒暑等都视作事物的变化、天命的流行,并且听任大化、顺应自然,不让这些无常的事扰乱人心,从而不失怡悦的本性,达到逍遥自得的境界。“德不形”即德不外露,德不外露才能像平静的止水那样,浑然含蓄而不外荡,类似于虚静、心斋,比显露出来的德更大,所以“德不形者,物不能离也”(《庄子·德充符》)。由此可见,像哀骀它这样的形体丑陋之人之所以能够吸引人,是由于他具有至高的道德精神,做到了顺应自然、虚静逍遥、浑然含蓄,所以人们自然来亲附他而不愿离去。
庄子因此也得出一个结论:“德有所长而形有所忘。”(《庄子·德充符》)即只要有至高的道德品质,形体上的残缺或丑陋就会被人所遗忘。同时,庄子也批评了一些人:“人不忘其所忘,而忘其所不忘,此谓诚忘。”(《庄子·德充符》)人如果不遗忘所应当遗忘的形体,而遗忘了不应当遗忘的道德精神,这就是真正的遗忘。总之,庄子提出“德有所长而形有所忘”是想告诉我们,不要拘泥于外在形体的美丑,而应该注重修养自己的内在道德精神,因为正如张默生先生(1895—1979)所言:“凡内德具足的人,好比地心的吸力,无物不被其吸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