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用与无用,是我们时常对事物进行的价值评判。在日常生活中,我们总是不溃余力地追求有用的东西,而忽视那些对我们无用的东西。追求有用,忽视无用,似乎成为了天经地义的道理。
但是2000多年前的庄子却通过三个小故事,给我们带来了关于有用与无用的别样启示。
在《庄子·人间世》中,庄子首先给我们讲述了一个关于“栎社树”的故事。“栎社树”就是把栎树当作崇拜对象,以栎树为社神的意思。
一天,有位名叫石的木匠来到齐国曲辕,看到一棵被人们崇拜为社神的栎树。这棵栎树大到可以同时为几千头牛遮荫,树干有百尺粗,树身达到山头那么高,好几丈以上才生枝,可以直接造船的旁枝就有十几根。前来观赏这个栎树的人们好像赶集一样,这位木匠的徒弟也在那儿看了个饱,但木匠却不瞧一眼,从一旁直接走开。他的徒弟十分疑惑,便问他:“自从我跟随先生后,就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木材。为什么您看都不看一眼,就直接往前走呢?”木匠回答道:“不要再说了!那是没有用的散木。用它做船很快就会沉没,用它做棺椁很快就会腐烂,用它做器具很快就会折毁,用它做门户就会流污浆,用它做屋柱就会被虫蛀。它是不材之木,没有一点用处。”
木匠回到家,夜里梦见栎树对他说:瓜果类的植物,果实成熟了就遭剥落,剥落就被扭折,大枝被折断,小枝被拉下来;这都是因为它们对人“有用”而害苦了自己的一生,不能享尽寿命而中途夭折,一切事物基本都是这样;栎树却长久地追求“无所可用”,即无用,到现在才保全自身,这种“无用”其实是“大用”。由此可见,木匠眼中的“无用”,对栎树来说,却是保全自己生命的“大用”;石匠眼中的“有用”,实际上是给生命带来威胁的灾祸。
这种无用之用乃为“大用”的道理,同样在庄子虚构的南伯子綦的故事中得到展现。南伯子綦到商丘游玩,也见到了一棵能供千乘车马遮荫的大树。但子綦却发现,这棵大树的细枝弯弯曲曲而不能做栋梁,它的大干有木纹旋散而不能做棺椁,它的叶子会使口腔溃烂而不能食用,它的气味会使人狂醉而三天都醒不过来。这也是一颗“不材”之木、“无用”之木,但正是由于它的“无用”才保全了自己的生命,生长得这么高大茂盛。
此外,庄子还提到了一位名叫“支离疏”的人物。“支离疏”就是形体支离不全的人。庄子用夸张的文字描绘道,他的脸部隐藏在肚脐下,肩膀高过头顶,脖子后的发髻朝天,五脏的脉管都从脊背向上,他的两条大腿和胸旁的肋骨相并。但是,遇到征兵和征夫时,支离疏因其身体支离不全而悠游其间,免除劳役。他帮别人缝洗衣服,就能维持生活,替人家簸米筛糠,足够养活十口人,在政府救济贫病时,还能领到三钟米和十捆柴。庄子说:夫支离其形者,犹足以养其身,终其天年!(《庄子·人间世》)
庄子认为,形体残缺不全的人,在很多场合是“无用”的,但正是由于“无用”,却使他能够养身,享尽天赋的寿命。
通过庄子的三个小故事我们可知,日常生活中我们所孜孜追求的“有用”只是一种即时的功用,就是能够对我们立刻产生价值和功用,那些所谓的“无用”并不是没有任何价值,而是它们的价值是潜在的,它们的功用在一段时间以后才会显现出来。
换句话说,天地间没有什么东西比保全生命更有价值和功用,那些所谓的“无用”在保全生命方面却发挥着“大用”,所以说,无用之用乃为“大用”。这也彰显出庄子哲学,乃至整个中华文化,具有重视生命的精神特质。